
他的政治性叙事画长卷《解构年代》,描绘台湾在解严之后社会活动能量大爆发的种种现象。而他的选举长卷是在记录、在保存台湾的文化记忆。这种文化充满声音与色彩的辩证、口语和肢体的较量,热闹近乎喧哗、多元近乎眼花撩乱等特质,转而为水墨画长卷的形式结构,在他擅长的画面掌控能力下,展现虚实相应的结构、开合起伏的布局、婉转内敛的笔锋、和浓淡相间的墨韵,建构一种长卷绘画的格局,再次思考传统中国画的叙事结构。
笔者认为,几张长卷大作的阶段,袁金塔在建立水墨画领导地位的企图心十分强烈,在西方文化思潮中去翻译、解译它、透过文化解译,并使之与台湾当代水墨画产生关系,进而取得发言的有利位置,使自己的绘画始终在时代的浪头上。
在乡土写实争议中从容回身
袁金塔早期留学纽约市立大学,接触过当代最前卫的西洋当代艺术,让他在讨论当代艺术进程中的种种问题时显得有其自信。影响所及,他的绘画开启台湾当代水墨画家最鲜明的普普艺术风;材质的拼贴,取代传统书画的中锋线条,画面的平面化、以及内容散置分离,取代深远的三度空间再现。他曾说:「我觉得能出来见识总是有益的,国外就如一面镜子,它赤裸裸的反映出你的原形,让你认清自己的时空位置与所应尽的义务与责任。」对一个擅长水墨画题材又在七○年代拔得头筹的乡土写实画家而言,出国面对冲击而愿意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所言的一片镜子,是身分对照后的反思,他长期以西方当代文化思潮,来检视自己文化生活圈里的事物。从理论发展的过程中,被援引为观察的社会整体,取为自我的艺术批判的对象。因此,他以描绘七○年代乡土写实题材,建立台湾主体性的反思,利用乡土的题材建构台湾主体地位。
受益于娴熟的水彩和水墨画技法,他七○年代的乡土写实作品,画面十分细致,带有诗意和乡愁的气质。题材多是台湾社会发展过程中被遗忘的角落或底层社会的人物写真。不但绘画创作对乡土写实着墨甚深,在乡土写实论述更有长篇幅的文字论述。他认为乡土写实绘画的产生,有些画家是生长于乡土,对乡土情怀本能、自然地抒发。有些画家是受台湾乡土文学论战所启发,而水墨画扮演乡土写实绘画的先驱。此时期的水墨画乡土写实风格,可说是在台湾发展的本土化及现代化的转折点。
文化转译:融化水墨画的固有疆域
他对于西方现代主义的留意,反映在他普普风水墨、城市生活以及消费文化系列的创作。他这种尝试在水墨画圈不但少见,而且开风气之先。
他的题材是台湾生活与文化,援用西方艺术语汇作为本土文化观察指标,本来就涉及文化转译。过程中被翻译的不只是文字,更是事物背后的文化逻辑。他将田野事物透过观察、接受、默会心领,加上概念化所得到的文化逻辑,最终尽可能精确无误的用自己的语言逻辑来展示。
上述现代性这些条件只能在艺术领域中进行。我发觉袁金塔在几十年的艺术创作期间,有上述不断创新的特质。他认为西方艺术近三百年间不断的打破陈规,在二十世纪终于向原始艺术乞得「神秘象征抽象」的特质,将西方艺术带向新境。 中国水墨画处在整个时空剧变之际,其所面临的困境相似于西方艺术。对此他认为水墨在台湾也可从「中国古艺术」溯源:
以人为本,以生活为中心,富想象联想力,蕴含隐喻、寓意、象征表现,形象的抽象化 、符号化、抽象结构 平面化、构图自由、色彩强烈,…呈现简朴、粗旷 、古拙、强烈、浑厚率真的气质,…狂热的神秘力量,正可传统水墨画的不足。
中国远古艺术(包含原始艺术) 从原始时代到夏商周秦汉的文化艺术,包括陶瓷画、壁画、岩画、帛画、漆画、画像砖、画像石等等。
纸浆造型和纸浆装置,显示出他的艺术思考,始终在非线性时间发展上反刍和在矛盾中前进。作为艺术家的自我否定,打破定形化疆域,形成他的艺术创新的特质之一,他的创作提供一种「艺术从艺术中来」的思考面向,我认为这种艺术的语言相较于传统的赋形写真有更高的纯粹度。
他的自述中清楚的交代自己对媒材与技法的宣示:「结合水墨的晕滞渲染,复合的肌理,切割痕迹的处置与急促的线条」,目的是要表现人群的焦躁不安与盲从。急促破碎的笔触和线条,表现低于寻常社会人物的贩夫走卒人物,短促的线条具有颠覆、反讽、和瓦解神圣的能力。如果线条作为物像之轮廓,线条不属于物体非属于空间,线条的临界疆域即是作品的范畴。问题是短促而碎的线条,一再的测画物身与空间的临界边境,使物的再现具有一种测不准的不确定性,物像因此产生一种怪诞(Grotesque)或悲壮与雄浑。他的生态图像在颠覆嘲讽中生发悲壮与雄浑的生命本质是值得观察的。我认为读者可以这样阅读袁金塔的作品获得的审美体悟,将多过于他利用蚁蝶虫鱼关怀生命的「生态图像」之寓意给读者的启发。